源作者:闲读与苦读

长篇小说命运四重奏

马莲没说话就走了。她去准备上坟的东西了。

马莲一出屋,茂源老汉就把活儿干完了。他放下条帚,回到自己屋里,取出一些上坟用的钱纸来。金锁娘的坟,在锁龙沟里,叫大雪给埋住了。他要找个十字路口,为她送点儿零用“钱”。过年了，他想起她来了。

他一出院儿,迎面碰上了喜鹊和铁锁。

这时候,太阳升起一竹竿高了。太阳光把喜鹊和铁锁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雪地上。喜鹊跑着,跳着,追着铁锁的影子踩,而且专踩他的脑袋。铁锁躲哪儿,她就追哪儿,一边追,一边踩;一边踩,一边笑;一边笑呢,还一边嚷:

“我专你的政!我专你的政……”

茂源老汉沉着脸,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。他的眉头蹙起来了,满脸不高兴。铁锁一抬头,瞧见了爹,忙用眼色暗示喜鹊。喜鹊呢,却没看见,仍然跟他嘻嘻哈哈。她拿一只脚尖踩住他影儿的头部,咯咯地笑着,说:

“喂,闻闻我的脚丫子,啥味儿?”

茂源老汉看不下去了,扭头就走。这时候,喜鹊才发现了他,忙止住了笑声,热情地喊道:

“哟,大叔!”

“嗯。”茂源老汉低低地应了一声,连头儿也没回。

铁锁赶忙跑过去,把手中的两条人参烟递给他,说:

“爹,周大爷送给你两条烟,带过滤嘴儿的！”

“我不要,我不要。”茂源老汉赶忙推托。

“大叔,你哪能不收?”喜鹊这时也凑了过来。茂源老汉对她和她爹的真实态度,她根本不知道。铁锁怕这事儿黄了,从来不对她说。她一直以为老汉对这事儿很赞同呢,就说:“大叔,其实这不是我爹送的,是我送的。我和铁锁订婚后,还是头一次给你老人家买东西。你不收,算咋回事哩?”

命运四重奏全文

她不说这话还好,一说这话,茂源老汉就更不高兴收了。他心里想:你跟铁锁订婚?谁答应了!一个女儿家,说出这种话,真是光腚撵狼——胆大不知磕碜!可是,他这样想了,却没有这样说。他不是那种鲁莽的人,他很倔,这不假。但他只对家里人倔,对外人却不那么倔;对外人,即使有时也倔那么一点点,也主要倔在心里,而不是在嘴上。所以,他在喜鹊面前,尽量控制着自己,不发火,皮笑肉不笑地说:

“喜鹊,你把这烟拿回去,我不抽。我抽蛤蟆头抽惯了,这玩艺不过瘾。你和铁锁的事,不在这两条烟。只要我和你爹同意,咱以后就是实实在在的亲戚了,送不送烟算个啥。可是,反过来,我和你爹不同意,就是送烟也没用。喜鹊,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?”

他这话,说得挺巧妙,也很周严,就连喜这样聪明的姑娘,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。她还以为他是在说客套话呢,于是,就说:

“哎呀,大叔,两条烟算个啥,你就别客气了。你不爱抽就留着客人来抽呗!”

她说完,把烟往老汉怀里一塞,拉着铁锁跑了。茂源老汉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脸上冷冷的,连连地摇着头。

茂源老汉回屋去放烟的时候,马莲挎着个小篮子,匆匆地出了小院儿。她踏着积雪,独自一人,上了盘龙岭,去给爹上坟。她本想让金锁跟她一起去,但看金锁正忙着往墙上贴年画,就没敢吱声。她害怕他发脾气。

未完待续……

本文选自韩志君的文学小说《命运四重奏》，1987年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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